在逛博物館時,你有沒有注意到所有的藝術品都能放進博物館,唯獨音樂本身不行,因為音樂是時間的藝術,你沒辦法保留時間,你只能保留時間存在過的痕跡。
但是美國的音樂學家Peter Burkholder提出了一個概念,那就是museum pieces,博物館音樂。這個新概念也大概歸類了從19世紀以來,作曲家創作上心態的一種變化,也在某種程度上解釋了音樂發展的方向。

博物館的意義是作用是為了要保存和展示歷史演化過程中,值得被記住的物品,所以museum pieces其實也可以理解為,為了名留青史而創作的曲子。而音樂廳就是博物館,能被選進表演節目中的,都是經過千錘百鍊的試驗,和時間長河的洗刷,才能到今天仍然備受喜愛的經典。
但是一開始,沒有任何的藝術形式是為了被放進博物館而創作的,像是繪畫,一開始主要是為了記錄,記錄歷史、紀錄神話、或是記錄家族的成員。音樂也是如此,一開始主要都是作為教堂儀式的音樂,後來演變成貴族間社交的背景音樂,再後來音樂越來越偏向娛樂性質,不再是貴族們的專屬。以上這些轉變,雖然目的不一樣,但音樂或是繪畫被創作的動機,都是有它的「功能」。
但這些「功能」並不是永久性的,就像是為了慶祝某個國王或是大公生日所創作的曲子,在國王死後,或是過了那個時效之後,它就失去了原本的功能,而成為純粹的音樂藝術。而經過時間的淘汰,能流傳下來的曲子,就成為了所謂的「經典」。

到此為止,作曲家們創作時候並不是想著音樂要永流傳,大部分都是帶著目的創作的。到了19世紀開始,對於音樂的需求漸漸轉變成大眾娛樂的一種,而音樂家創作的心態也漸漸轉變為重視音樂存在的價值,大於完成任務的迫切感。
所以像是Brahms等一眾19世紀的音樂家,他們試圖在傳統的基礎上創作新的元素,並發展出個人特色,這也是為什麼Brahms和Liszt會在音樂的發展上出現這麼大的分歧,因為如果走別人的老路,你永遠當不了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被歷史記住。
當然,除了創新以外,創造出個人特色,也能提高辨識,所以19世紀的音樂也常常充滿了異國風情(Exoticism)、民族音樂(Nationalism)和民謠的元素(Folk element)。
* 當然這些特色的出現並不只是因為增加個人特色的原因,每一種元素的出現都是綜合了許多原因,像是政治影響等等。
再到了19世紀末,作曲家對於寫出museum pieces的迫切感更加加重了,於是有些音樂創作的目的,並不是為了「聽」,而是作為一種「音樂論文」一樣,作曲家們探索新的創作技巧,發現新的可能,並希望這些創新能為他們在博物館中留下一席之地。像是有一些Arnold Schoenberg的作品,如果不研究譜,而光是透過聽覺而已,是很難發現作曲家的創作邏輯的。
而這也是為什麼有些人會覺得聽不懂現代音樂,因為有些音樂創作出來,是為了研究的目的,而不是為了聆聽。
再到近代,有些音樂家仍在創作技巧上探索新的可能,有些音樂家覺得創作上能突破的道路已經被探索得差不多了,所以他們想換個方向,而20世紀或是現在當代的音樂家有一個Beethoven年代所沒有的優勢,那就是科技。科技在發展的過程中,也出現了許多新型的「樂器」。像是特雷門(Theremin),甚至是電腦音樂,都是新的聲音。有新的聲音,那就有新的可能。
要如何名留青史,一直以來都是許多藝術家的煩惱,而作為這些作品,或是實驗結果的接收方,我們也非常的煩惱,因為不像是早期藝術的那種一目了然,現在的藝術,似乎更看重創作動機。所以有時候許多人可能會想演奏或是欣賞音樂,只要感受音樂就好了,為什麼要知道背景,因為你看的,或是聽到的不一定是音樂,很有可能是一篇寫在五線譜上的論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