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我們要來聊一首比較冷門的曲子,Scriabin的交響詩「普羅米修斯」一首兼具燈光音效的作品。但在這之前,我們先來介紹一個詞。
聯覺(Synesthesia,又譯感覺同步、通感或聯感)是一種特殊的大腦神經感應狀態,這種狀況發生時,我們其中一感官受到刺激(例如,聽覺)會導致第二種感官(例如視覺)被迫啟動。簡單地說,當一種感覺被觸發時,另一種不相關的感覺也同時也有反應。具有聯覺的人通常被稱作聯覺人(synesthete)。

其實像我們普通人,或多或少都具有一些Synesthesia這個技能。比較常見的是顏色與情感的聯繫。例如,紅色通常有亢奮的作用,可以代表憤怒,熱情(火),甚至警示(交通標誌)可以立馬吸引我們的注意力。金黃色,則帶給人一種富有,正面的,可靠,溫暖,甚至有時候帶有權威的感覺。像是,黃色的皇冠,黃袍。溫暖像是陽光,豐饒的土地。又或者當我們看到一大片黑色,會給人一種未知,沈重,堅硬,邪惡甚至強大的感覺。但Synesthesia 也是因人而異的,沒有標準答案。像是藍色,有人覺得很平靜,理性,向天空和海洋,也有人覺得是憂鬱向Picasso 的藍色時期。





據說,擁有「聯覺」這個技能 可以提高一個人的學習認知能力,如記憶力創造力,因為當聯覺發生時,更容易在不同概念之間建立聯繫。有點像社交軟體上的hashtag,建立越多就能把更多相關的內容串在一塊,發展出一套自己的認知系統。歷史上很多藝術家像是 畫家Van Gough, 和作家Nabokov,都是聯覺人。

回到音樂!當然,很多音樂家也是聯覺人呢!像是Scriabin, Sibelius, Liszt, Ligeti, Messiaen !(Liszt often asked his students, “can you play a bit bluer/ yellowish?” ) 那最有名的一位,我們今天的主角,就是Scriabin。他,聽得見顏色 每個音名都有固定的顏色,還列了張表。

這種事情,沒有第三人見證背書 自己宣稱的話,很容易被人當成瘋子,沒什麼可信度。Scriabin還不是瘋子,他和他的作曲家朋友 Rachmaninov 和Rimsky Korsakov 聊過聯覺這個現象。
在Rachmaninov的自傳裡 記錄了與Scriabin 和Rimsky Korsakov 討論關於色彩和音樂方面聯覺的對話。Rachmaninov 驚訝地發現,Korsakov同意Scriabin對於聽覺與視覺的聯繫,這兩人都認為D大調是金黃色的。但Rachmaninov 當時自己卻抱持懷疑態度,因為Scriabin &Korsakov 沒法在所有音名和色彩連結上達成共識。例如Scriabin將降E大調與粉紫色聯繫在一起,而Korsakov則覺得是藍色。後來神經學家研究,的確有可能「聯覺」沒有一定的標準,結果可能因人而異的。
那 Scriabin的聯覺,聲音和視覺的聯繫,在他作曲上造成了一定份量的影響。最出名的就是 他的交響詩「普羅米修斯(not the movie)」Prometheus: The Poem of Fire (1910) .
這首交響詩在樂器編制中使用了一種叫做 “clavier à lumières “的機器(注意不是樂器,因為它沒有聲音),是一台為了演奏Scriabin這首交響詩而設計的彩色管風琴。它的演奏方式和鋼琴一樣,但是當你按下琴鍵時,是沒有聲音的,取而代之的是在音樂廳架設好的大屏幕上,投射出來和音名相對色彩的光。

普羅米修斯於1911年在莫斯科首演,由Scriabin 擔任鋼琴部分。在整首作品二十分鐘的時間里,Scriabin 試圖描繪 人類意識的發展,從原始的無形混亂(單細胞生物),到人的自我意識的出現,再到最後人的意識與宇宙結合。Scriabin在這首交響詩中,用音樂和燈光的方式來描繪這過程,他設想的不是簡單的 “symphony of sounds”,而是 “symphony of color rays”。
曲名Prometheus 就不詳細介紹了,在希臘神話中,普羅米修斯是一個代表人類VS諸神的叛逆者,他發現了火嘛(神顯然不想讓人發現和使用火)。Scriabin從普羅米修斯和火的故事中看到了 人類的意識和創造力(不受神任意擺佈)。
曲子一開始充滿不安和不確定性(tonal ambiguity),Scriabin在手稿上標的表情術語是Smoky 煙霧繚繞。為了營造出神秘詭異的氛圍,他使用了一個「神秘的和弦(mystic chord)」,由不和諧的四度音(一般和弦是三度)疊加而成,張力比三度和弦更強一些。 曲子中,每個樂器有特定的角色象徵,巡序漸進出現。像是,一開始法國號代表人類還沒有意識前的混沌狀態,小號代表人類想創造,改變的意念。鋼琴象徵著人(幾乎穿插全曲)。溫柔的長笛旋律是人類意識的曙光(黎明)初次乍現,曲子後半段的小提琴獨奏代表愛情,後來和鋼琴(人)有一段很美的互動。
這首曲子的Color Organ,比較像是一個概念,因為Scriabin在解說方面,沒有建立一個系統性的明確說明,缺乏很多細節。像是,燈光亮度?照明方向?投影的方式?屏幕大小?都沒有說明。
即使這首交響詩的理念 和現在的多媒體創作比起來不算新穎(自己家裡都能裝顆disco ball嗨),但在1911年(WWI之前,大家都還騎馬出門的年代)這已經算是一個非常前衛的構想,也是最早期的,多媒體演出始祖之一。